古人如何读书

作者: 姚大力(校文科资深教授)摄影: 视频: 来源:《中国足彩在线》校报发布时间:2023-03-27

中国古人的读书传统,对今天的我们仍然是一份重要、丰富并且永远也不会过时的宝贵遗产。

在大多数人中,流行两种占支配地位的读书方式,一是应试读书,另一种则是休闲快餐式的随意阅读。后者日甚一日地支配着已经没有应试压力的成人读书活动,即使是在校大学生,一头栽进休闲阅读状态的也不在少数。

举个例子,如果要历史系学生说出一两种他们印象最深刻的书,那么他们中间十有八九会举《万历十五年》作为回答。如果追问这本书好在哪里,他们往往会答复,它与他们所读过的大多数历史论著都很不一样。

但如果再进一步要求他们具体地谈谈这种“很不一样”,或者要他们回答,本书蓄意围绕着1587年这样一个“无足轻重”的年份,去叙述崇祯帝、申时行、张居正、海瑞、戚继光、李贽等历史人物的所作所为,它究竟是想告诉读者什么?

这时,他们的回答大多会变成一堆不得要领的含糊言辞,说阅读只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一片十分浮泛的印象,或许还不能算是太过头。

为了有效地抵制阅读与理解中的“印象派”和“朦胧派”,我感到有必要,在读书活动中提倡一种既使人赏心悦目、又高度能动的专注阅读。

它与应试式的读书方法很不相同,却完全可以促进应试能力的提高。另一方面,它还可以帮助我们克服应试阅读可能产生的各种负效应,比如灌输教育带来的被动学习,成绩优秀但逐渐丧失学习兴趣、僵化的应对模式、只注重表达技巧而欠缺思考的深度等等。

这是人们应当更长久地坚持的、更可靠的读书方法。从这一点出发,很值得回过头去,看一看古人怎样读书。

今天的人已经不可能,也不必要完全恢复古人读书的方法。但是古人的读书经验,对于如何在阅读中做到最大限度地去贴近文本,从文本中挖掘出尽可能多的内在涵义,具有非常值得重视的启发意义的。古人读书的方式是:诵、录、校、疑、入味、“大其心”而“使自得”。

诵。“诵”字的原意即大声背诵。古人的背诵能力,今天看来很让我们大吃一惊。如黄庭坚五岁已经能背诵五经。成诵主要是为了在“精熟”的程度上充分地解读。它不是一种储存书籍的方法,而是一种读书的方法。

录。“录”就是抄书。书籍难得,靠抄书保存文本,且本身即是一种读书方法。所以古人有“一录则胜数过”的说法。

校。“校”即校勘。古人读书,在诵、录之前,第一步是先作文字上的校对,以便尽可能地保持文本的准确性。首先,照本改字,要做到不错不漏,是一件说来容易做来难的事情。其次,要在不同文本的字句差异之间作出一种准确的判断与取舍,更是显现真功夫、硬功夫的难事。

疑。“疑”是指一种积极追问的精神。疑的过程,是由约而博、又反博归约的思考过程。有疑故而要发问,有问然后才有学。

入味。所谓“入味”,是我从古人的以下这些话中间概括出来的一个说法:“读书须到不忍舍处,方是见得真味”(朱熹);“弄书册而游息时,书味犹在胸中”(黄庭坚);“睡余书味在胸中”(陆游,诸说俱见《潜邱札记》引)。

“大其心”而“使自得”。这是一种精神状态,是说读书“当玩味大意,就自己分上实着体验。不须细碎计较一两字异同。学问之道无它,求其放心而已”(朱熹)。完美实现这一过程,关键在于要保持一种平心易气(即气度舒坦、平易)的精神境界。

古人读书的方法,对于我们今天从事“精读”特别有启发。我们做不到、事实上也不必用精读的方法来对待每一本需要看的书。很多书,只要大体翻一翻就可以了。但是,根据各人的不同需要,选择几种或十几种最重要的书籍来精读,我想对任何一个人都是十分必要的。只有具备了起码的精读经验,泛读、速读,甚至“随便翻翻”,才可能取得更好的效果。

从这个角度来说,缺少了对精读的体验,也就很难说真正学会读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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